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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这张脸,他一定是曾经见过的。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思索的,似乎就是这张脸。

    他不记得在这里枯坐凝思了多久,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看到这张脸,他确信,他就是在等这张脸的主人出现。

    只是那张清秀动人的面孔上露出的僵硬笑容,还有那双黑玉般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疑惑表情,说明她明显不认识他。

    手上的劲稍微松了下来,只是仍然未有离开她的肩膀。

    “你是谁?”他低声问道。

    “在下,在下颜百晓。”弄影皱着眉,几分心虚的报出了她常用的假名。

    “我是谁?”他声音越来越低。

    这个问题着实难到了鄢弄影,就着破庙里昏暗的光线,她打量了片刻这张被胡须跟灰尘遮掩了七七八八的脸,接着扫了一眼对面的地藏王菩萨塑像,遂望着这人正色道“你其实是那罗叉娑,生前作恶多端,死后亦不思悔改,堕入地狱,后被那地藏王菩萨点化,获得肉身,便在此庙中修行,只要再过那九九八十一天,你便可修得圆满,登彼乐土了。”

    那男子闻得弄影这番言论,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地藏王菩萨他是知道的,罗叉娑他也是听过的,却实在想不起这两个名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既往做过什么恶端,他也实在难以想起。只是他这般费力一思索,手便不知不觉的离开了弄影的肩膀,弄影瞅准机会,急忙脱身出来,双手一拱,肃然道“我这就告辞,不打搅兄弟修行了。”说罢,袖子一摆,急忙牵了照夜白,就想离开。

    走到门口,却忍不住回头看了那男子一眼,见他仍然怔怔站立在原地,似乎在苦苦思索着自己方才的话,但见他面容憔悴身形萧瑟,心中竟有几分不忍,便从照夜白背上驮的包袱里,找了几块饼,又取下一个水囊,一起放在地上,方牵了照夜白,推开庙门,匆匆离去。

    就在她刚走出门口正要上马之际,突然,远方传来一声隐隐的呼哨。

    这荒原甚为寂静,那哨声虽还尚远,但也能闻到,却见那照夜白嘶鸣一声,扬起蹄子,就朝那哨声方向奔去,弄影大急,嘴上不停喊着“回来回来。”手便去扯那缰绳,不想那照夜白根本不听弄影使唤,一个劲的向那方向奔去,弄影哪里扯得住,只得松了手,眼睁睁看着那照夜白扬起一地尘土,弃她而去。

    突然,她意识到,这哨声,必定是婉婵所发,她才是那照夜白的真正主人,照夜白自然是更听她指挥的。

    这一想,心中恐慌,胸口又是一痛,那照夜白最能识路,必然会带婉婵找到她,这下大大不妙,必须急急离开此地,另外找个地方隐蔽。

    她顾不得又冷又累,手在胸口揉了几下,举目四望,但见四处荒凉一片,一层薄雾笼罩在荒原上,除了一些散在的石块跟偶尔一两丛灌木,再无它物,倒是西边一地方地势略有起伏,不晓得是土包还是沙丘,心想不管如何,总比这一览无遗的荒原要好藏身些,于是便拔足往那里奔去,奔没几丈,便觉胸口剧痛,实在无法再跑,只得放慢了脚步,快快向前行去。

    这般向西逃了半里,便回过头去,想看下那些西夏人跟来没有,这一回头,人又吓得胸口一痛。

    不是别人,却是庙里遇到的那个疯疯癫癫的男子,正在她身后一丈远的地方跟着。

    那男子见她停了下来,也马上停下了脚步,只双眼失神的看着她。

    弄影一慌,急忙道“你莫再跟着我,我身上却再没吃的了。”

    她幼年时曾在庄中梅林里捡过一只饿得嗷嗷叫的老猫,一心软将手中的肉饼喂给了那老猫,然后那老猫便紧跟着弄影一路来到了庄主的小木楼,从此就住了下来,那老猫是只母猫,不久还生了一窝小猫,那时老庄主尚未过世,甚是厌恶这些畜牲,便不顾小弄影又哭又闹,将小猫送到了七里之外的李家庄,那老猫也随之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