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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一夜凉过一夜,弄影在这断情岭苏敏处,已经住了小半个月,一本千里绝情方,早以背得滚瓜烂熟,都说这七情六欲,不过是这易腐的肉身上滋生出的不洁之物,灭度之后,肉身不存,唯法将永存,心中所喜所怨,所念所求,均是那恶业魔障,只有无缚无解,心得清净,放能成涅槃成佛。

    只是弄影虽将心法背得一字不差,要她无怨无恨,却是压根办不到,唯有每日里,咬着牙,强忍着那伤口处的疼痛,边背诵着‘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一边不住的痛恨着那夜雨阁的歹人。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那疼痛,却再没有原先那么清晰,不晓得是这心法的缘故,还是伤口自己慢慢长好的缘故。

    这日清晨,弄影穿着厚厚的衣裳,坐在小屋朝南的窗子前,就着这初冬的暖阳,认真的研习着这《千里绝情方》。

    “这书上说了,人要克制七情,首先要断绝六欲,你若天天想着那曹婆婆肉饼,这口腹之欲都无法断绝,又哪里能做到不怨不悲。”弄影一边翻着书,一边训斥着小怀。

    在苏敏这里吃了二十天的斋饭,弄影尚无不可,小怀已经愁眉不展,开始天天怀念那京城里的曹婆婆肉饼。

    “若连口腹之欲都没有,那佛祖也早饿死了。”小怀满脸委屈。

    “再胡说,就送你去大孚灵鹫寺当小沙门!”弄影望着小怀,恶狠狠道。

    小怀不敢言语,但觉委屈,便走出了屋,坐在阶前的地板上,托着腮,遥想梅笑雪等人,今日晚会吃什么。

    突然,远远的传来一阵丝竹之声,似乎有人在吹奏笛子。

    想必是苏敏姑姑或者绿泉姐姐罢,只是这笛子的声音却怪得紧,一点也不好听,还不如李家庄那放牛的小黑吹得好。

    思量间,听得前方一阵咝咝声,什么东西在移动。

    他抬头朝那声音方向望了一眼,突然大叫了一声,掉头就往屋内跑,跑进去后,顺手把门重重掩上。

    “庄主!蛇!好多蛇!”他冲到弄影身后,紧紧捉住弄影的衣襟,放声大叫。

    “这个时候蛇都冬眠了,哪里还有蛇,即便有蛇,又如何,唯有了断生欲,方能无惧,你这般贪生怕死——”她说道这里,突然便说不下去了,倒吸了一口凉气,也顾不得胸口剧痛,扯起小怀,就朝东边苏敏的房间跑去。

    “姑姑!蛇啊!好多蛇啊!”她跟小怀的叫声,此起彼伏,一声凄厉过一声。

    若只有一条蛇,我们鄢弄影庄主大人,是绝对不会这般惊慌失措有失体面的,问题是,窗户上,门缝底,一条又一条的蛇涌了进来。

    那毒蛇不晓得有多少条,绿的黄的灰的白的,斑点的带环的,形状颜色大小各异,明显不是一种毒蛇。

    想必那驱蛇之人,知道弄影善解毒,因此带了各种各样的毒蛇来,这么多,总有她不能解的罢。

    待得弄影奔至苏敏面前,却发现苏敏的房间内,同样爬满了无数条毒蛇。

    绿泉手持长剑,护在苏敏身前,手却在微微发抖。这四人,紧紧站在一起,那蛇群,却也不过来,只是在四人周围,围成一圈,慢慢蠕动,嘴里吐着鲜红的信子,发出咝咝声响。

    “有人在指挥,他们是在逼我们出去。”苏敏看这情形,已经明白,这毒蛇不是附近山岭里的,而且训练有素,一看就知道是专人驯养。

    那阵笛声她也听到了,这毒蛇,想必就是受那笛声控制。

    “是来找我的。”弄影喃喃道,望着四周那冰冷的蠕动着的生物,全身都在起着鸡皮疙瘩。

    苏敏与世无争,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自然不会有仇家,只有惹了好几个仇家的鄢弄影。

    “我出去!”弄影说罢,心中默念起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我故畏它,它亦惧我,念罢,脚便向前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