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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尼德帝国京都罗奈歌城在每年夏季都是属于那种满城流金的时候,汹涌而来的人潮带来的是汹涌滚动的钱潮。

    今天,街上依旧人潮颤动,旅馆酒店依旧爆满,但是却少了昨日的那种喧哗鼎盛的气势。酒店里的伙计不再大声的拉客,往日脸上代表他们热情好客的笑容也收敛了许多;街上骄横跋扈的贵族子弟也奇迹般的同时消声若迹,使得那些从贫民窟里爬出来的小混混们再次昂首挺胸的浪迹在大街上,但是并没有如往日那般寻衅滋事,如果不是那身破乱的衣裳,低眉顺眼的他们表现的足以像一个有修养的绅士。

    就连住着**女们的茶花街,也没有了波荡起伏的浪叫声,**女们一个个站在妓院门口,表现的要多婉约有多婉约,就像一群待嫁的淑女。

    所有在京都的人,都被头顶那块沉重的乌云压得有些喘不过起来,他们的心也跟着有漏*点到惶恐,再到顺受,却没有一个人想要挣扎,挣扎着离开令人窒息的京都。因为他们都想看看头顶的乌云何时变成暴雨,又会有什么人会被卷入暴雨的漩涡。所以,京都里该来的人一直再来,该走的人却反而不急着走了。

    而造成这一极度怪异现象的,只因为一个人,一泡尿,一把火!

    一个身上背负着祖上无上荣耀,在暗黑之地一战成名和望月岭大难不死的人,而后这个人在皇宫门口华表下撒了一泡尿,最后一把火烧塌了半个皇家禁军统帅部的衙门。

    这个人就是格里菲利.斯德曼,修斯特尔公爵的嫡孙,还有可能是斯德曼家族未来的家主,一个据说在暗黑之地受了重伤后变成了傻子的人,当然,这只是据说,没有任何真凭实据。难道只是因为那泡尿就说他是个傻子?难道不能说这泡尿有别的含义?

    于是关于这泡尿代表着斯德曼家族一个什么意向,在京都里每一个有人的角落都私下讨论着,讨论的时候一些自认为胸有韬略之辈在联想一下望月岭山谷袭击,四架禁军专有的守城弩,最终得出的结论让每个人捂着嘴巴心跳着离开后,又迫不及待的加入了下一个讨论的群体。

    一时间,京都未见血流成河,却已经谣言四起,暗流涌动。

    修斯特尔公爵并没有如万众所想的那样第二天怒气冲冲的去皇宫讨一个说法,而是直接告病连每日例行的朝会都不去了。于是,今日的朝会上大臣们对昨日发生事也就闭口不提,而代表皇帝陛下摄政的储君库伊特皇子也不能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面责令帝国监察部限期破案,私下里则刚去恩斯戴尔省皇家别院静修的陛下连夜去了一封书函。

    只是,代表陛下眼睛的帝国监察部再权利无双,再无孔不入,但是知情的斯德曼家族非但不配合,反而将唯一的线索,四架守城弩付之一炬,就连护送他们回来的黑甲骑士和剑兰战士,连夜出城后也没了踪迹。这让监察部负责京都这块儿的修米特伯爵很是伤了一番脑筋后,只得把禁军大小统领和狮心骑士团负责京都北门的一部抓了几十人,静待陪同皇帝陛下在皇家别院静修的洛斯特利公爵回来后裁决。

    斯德曼家族在沉默,京都的大臣贵族们在沉默,皇家也在沉默,似乎整个京都都在沉默,京都的百姓商旅们则带着一种惶恐的期待,期待那里会先冒出一点火苗以满足他们有点畸形的好奇心。

    唯一不沉默的地方则是斯德曼公爵府门口的玫瑰花园广场,送礼探望的人挤满了门口的街道,最后连广场上也占了一部分,本来有些喧闹杂乱的次序在连夜赶来的一队黑甲骑士进驻后,贵族们终于自觉的排起了长队。

    只是斯德曼家族的黑甲骑士们并不是来维持次序的,他们衣不卸甲,手不离枪排着整齐的队列站在了公爵府门口正对面的花园广场上,然后,一连三天,从帝国各处修斯特尔家族领地赶来的黑甲骑士络绎不绝,小到三五十人,多到一两百人不整,一队队神情肃穆萧杀的黑甲骑士走过满是血腥味的望月岭峡谷,顺着家族少爷滴落的血迹来到象征帝国荣耀的华表下行最隆重的骑士礼后,驶过已经成为废墟的禁军统帅部绕了一大圈后来到了公爵府门口,归列到了已经先到的黑甲骑士行列。

    三天,整整三千黑甲骑士,在玫瑰花园上摆成了一个骑士方正,握着黝黑的长枪顶着烈日骄阳,不吃不喝,似乎想要表达着什么,或者说他们郁郁蠢动的内心深处想要做些什么….还是,想要抗议什么?

    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一直翘首预盼,等着看好戏的京都商旅百姓们,终于发现事情已经大条到他们难于承受的地步,于是,百姓们携家带口,商旅们卷起金银货物,顺着京都的四座城门,展现了一出没有硝烟的大逃亡。

    一阵冷风袭来,卷起一地的纸屑杂物在空旷的大街上回荡。

    要下雨了么?城门口一个老兵望向头顶,乌云这两天来的总是这么勤勉,却未曾落下一滴雨露!

    阴云密布,冷风刮了一夜,雨还是没有下!

    第四日,聚集在玫瑰花园广场上的黑甲骑士仍然还在增加。要知道根据帝国宪法,一名公爵可以领养的私兵最大限额为五千。

    今日的朝堂上,终于迎来了修斯特尔公爵的身影,让一众贵族们失望的是,老公爵并没有咆哮朝堂,而是很平静的上了一份书函,书函上只有寥寥六个字。

    “请辞,回家养老!”

    而后,老公爵不作一声,负手而去!苍老的背影,很是落寞。

    明眼人一看就清楚,老公爵在玩这种以退为进的把戏,但是朝堂之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去赌,赌老公爵会不会舍去倾国的权势。如果帝国皇帝是一架天平的支杆,那么朝堂上所有的贵族大臣就是放在天平两边保持天平平衡筹码。而代表斯德曼家族的筹码无疑是所有筹码中最有分量中的一份,一旦这副筹码撤下,保持帝国稳定的天平就会立刻倾斜。

    当然,老公爵一旦下野,朝堂上几乎所有的大臣们都会盯着老公爵留下的这块肥肉,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有能力瞬间吞下它并消化,权势这种东西,更讲究一个慢火熬汤循序渐进不是?

    所以,老公爵的身影刚一消失在门外,两鬓斑白的帝国首相瓦尔津公爵就率先出列,朝着代表陛下摄政的库伊特亲王拱手说道:“殿下,万万不可,修斯特尔公爵身居要位数十年,为帝国鞠躬尽瘁,此事可等陛下回朝后在议不迟!”

    一众大臣包括库伊特亲王都傻眼了,这倒不是说他们真想放修斯特尔公爵离开,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率先出来阻拦的会是瓦尔津首相。要知道,自古文武势不两立,在美尼德帝国朝堂之上历代也是如此。修斯特尔公爵虽然分属外交,但是他的势力全部都在军中,可以说他是打着外交大臣幌子的真正军务大臣。而瓦尔津和修斯特尔这两位公爵,绝对是处于文武两方风口浪尖的人物,几乎每次帝国有大事要做决断之时,二人总会撕破脸皮为了各方的利益大肆争执一番,就连私下里,也鲜有来往。如果已经出了皇宫的修斯特尔公爵知道第一个跳出来为自己说好话的是宿敌瓦尔津,一定会啼笑是非,说不定还会感叹一番日久见人心。

    有人带了头,于是朝堂之下跪倒了一片,为老公爵求情之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当庭陈述老公爵历代功绩,讲到动情处痛哭流涕,和前几日的沉默不语判若两人。此刻朝堂之上,就如缺了口子的洪流,一浪一浪,直接淹向了有些错手不及的库伊特亲王。

    库伊特也是有苦说不出,他知道前几日之所以大臣们在朝堂上都对修斯特尔少爷遇刺一事保持沉默,那是因为方方面面的疑点都指向了皇家。但是今日不同,斯德曼家族历代在帝国军队中就有很高的威望,虽然多年前老公爵因为德龙裴隆的事情交出了军务大臣的位子,但是在军队中,他依然有着无以伦比的影响力,现在他一旦下野,那么帝国边境上军队的混乱将指日可待,其后果大臣们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在帝国内部引起一场巨变。贵族们在朝堂上可以相互攻奸拔辩,为了私自的利益相互之间可以玩些上不得台面的手脚,前提是帝国这个大厦不会有倾斜的危机。

    库伊特站起来好一阵安抚,并当场表示自己会立刻前往公爵府挽留修斯特尔公爵后,一众大臣们才三三二二的散去。

    库伊特亲王殿下带着厚礼亲至,门房说修斯特尔少爷身染重疾,恐有传染,殿下千金之躯,老公爵万不敢致殿下于险地云云,愣是连公爵府的门槛都没能迈进去,只得悻悻而归。这一点倒没有出乎众大臣的预料。

    第五日,第六日,也就是修斯特尔公爵上表辞职书后的两天内,一封封书函像雪片一样纷沓而至,砸得库伊特亲王有些直不起腰来,砸得朝堂上的大臣们终于意识到事情已经超越了他们所能想象的范围。